一/
纽约的雨水一如既往的和从前一样,无论是三年前,还是十三年前。说来就来,赛博朋克风格的典型代表城市之一,和重庆,香港,东京且行且并列着。雨打在床上,我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两个人,他们推着一具尸体,具体说不太清,单凭记忆里能看到的,大概是是个流浪汉罢,身高一米七左右,一块黄色虎皮一样的围巾盖在脸上,不均匀着裹住了眼睛。让我想想,那是一张推拉床,对,蓝白色的床单;雨水打在床上,和他的衣服上,一件夹克 上面盖了张毯子,毯子很薄,没办法顾及完全当时接近零下的温度,和电影里医院用的白色毯子有着根本上的不同。旁边的两个人是两名NYPD的警官,一男一女,制服上的徽章的代表性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个麦当劳。他们推着这具尸体,穿过24街后一条又一条街。哦不。具体是推着床,床上具列着一具尸体,在我的身边擦肩而过。他躺着不动,就像是睡着了。两个NYPD警官都佩戴了医用口罩和手套。我一觉醒来,感觉时间险些和自己也擦肩而过了。已经晚上十点,我才睡了一个小时,什么梦都没有做。雨打着窗户,噼里啪啦,窗外是waterside其他的的楼宇和不远处的布鲁克林。我前一阵子和业烬说过一句话大概是,如果纽约不是这么一个每天都会死人,贫富差距极大,社会阶层极其明显而且混乱的地方,你会选择来这里吗?业烬笑了笑,继续在他的destiny 2上开荒。我打开allen ginsberg的howl,想着上个月的呼啸山庄。突然一切瞬间说得通了。说要感情生活的其实也是自己给自己找一个逃避的方向而已了。也许她说的对。存在主义和荒诞派们也这么认为。我们比我们想象的更要自由。我们要过呼啸着的生活,我们常常欺骗自己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实际只是给自己find an easy way out,这是很愚蠢的bad faith,于是刚在中国餐馆吃完一碗担担面的我在雨里突然傻笑起来。突发奇想的认为,也许魂归谷底也不是一件难事,也许我还有别的选择。我打了四个小时的国际长途,挂下电话的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他们把尸体推过了我的床边,毫不费力地搬上了我的床 ,盖好被子。尸体突然坐起来,另一个我对着我傻笑着,就像我在雨里的那样,就像我对着那句尸体傻笑的时候一样。我突然想起来警官看我的诡异眼神。气温突然下降,从领口钻进我的皮肤缝隙中,我打着哆嗦。我回到家,喝了一杯朗姆酒,我倒头就睡,不管不顾还有一整本howl没有读完,我只是清楚地记得,当我醒来的时候,雨珠还是敲击在玻璃上,窗外的纽约格外迷人。
二/
凌晨一直熬到五点半,橙色的光线同往常一样,占据了业老师的整个客厅,慵懒着铺散在沙发上,从东河水波荡漾的表面流淌重峦叠嶂的波纹反射在楼宇之间的火烤的琉璃上,或者是无印良品的豆袋沙发。我从床上爬起来,失眠之后的失落感笼罩着我,像往常一样,业老师刚洗好的玻璃杯里的伏特加仍然没喝完。我望向那阳光洒满了厨房,我知道我再次醒来之后面对的将又是黑夜,无尽的黑夜;我只是恰恰瞟到了晨曦的光,深知的,但这对于我只是极少时间的。如此循环往复,我面对着一个又一个的黑夜。于是,下午五点,我鼓起勇气问她:“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去madison park吃个汉堡,再在公园里坐一会儿。”她说,“天气确实很好,但是今天太忙了。”我说“行吧,没关系我去LAB了。”我从床上爬起来,胃部酸痛和最后的河面的反光验证了黑夜终将来临的必然性。然后和所有文艺复兴的剧本一样,我独自一人去吃了个shakeshack快要凉掉了的汉堡,在人群中和街头游荡二十分钟后,回到了lab,百般刁难自己以后,在电脑桌前迷瞪了三十分钟。
我做了个很短的梦,因为lab是没有床的。
“Can you hear me?”
我梦到了亚萨达沙漠的营火和帐篷,也梦到了在巴厘岛北岸国家森林公园独木桥上的满天星光和海平面。Watchtower of Turkey的场景在我脑中闪现了两秒,Joyea Plague的小提琴弦最后与弓颤动的末梢。
“Yo Fangwei, your matte ink is out.”
旁边的韩国人推了推我的胳膊,把我喊醒。
我也推了他一把,
“Wanna grab a drink later?”
三/
昨天稻香村的竹叶青,喝的我脑仁儿疼。虽然四十五度把搞的我晕乎着不行,却又甜的不像酒;回到家打开手机,十五个未接来电。
“不管了,麻利儿睡觉。”
再三决定以后,我从床上滚下来,准备下楼买包烟,顺便吃个天黑之前的早饭。出了门,冰凉的空气抽插脸上的毛孔以后,我才清楚想起来,“操,没带ID。” 走到街角,能买到六块钱一份儿的鸡肉米饭的haval food餐车早已溜的没烟儿了,心想,不会吧,平时都在的。再往前走,走过地中海餐厅,平时笑着和我打招呼的以色列老太太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冰冷的铁板。当然了,在看到辣小厨和辽宁饭店都关门了以后,我才想起来。
“今天是感恩节,操了。”
我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个时候抬起头,才发现整个城市空的像座墓碑,夕阳的余光也分分钟浸泡入城市的角角落落,然后在一瞬间就突然黯淡了。
我在便利店买了一个帕尼尼,卷着袖子里就回了家。每个角落的光线都和能预料到的一样,逐渐消失着。和笔记本的电量一样,一般从一百到二十是稳定下降的,到了二十之下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错乱,一下儿就黑屏了。
当然我是又去充电了,不然也不可能写完这篇周记。
总之,人们离城市而去的节日里,也离我而去了。我突然觉得也许自己从没太伤过心的事情,突然变得臃肿和膨胀了。上年中秋,也是一个月饼都没吃上,上年过年,在河边坐了一晚上。生活逐渐丧失了仪式感,究竟还能习惯多久,人总是要崩溃一下的吧;我知道忘记节日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人还会忘记更多东西。我坚信这一点。
“我放下一切,无法再从平原上飞驰。”
“这些日子,没读懂你,也没忘了你。”
然后我打算合上笔记本,突然发现时间还早,今天的日记还可以再写一段。
我想了想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所以摘抄一段双雪涛。
这一段摘抄自平原上的摩西,是这本书里我最喜欢的一段,
“
我说,当时我们都是小孩子,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对吧。
她说,你长大了,很好。
这时她指了指挎包,说,这里面有一把手枪,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使。我说,不会使我可以教你。她说,小时候,傅老师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如果一个人心里的念足够诚的话,海水就会在你面前分开,让出一条干路,让你走过去。不用海水,如果你能让这湖水分开,我就让你到我的船上来,跟你走。
我说,没有人可以。
她说,我就要这湖水分开。
我想了想,说,我不能把湖水分开,但我能把这里变成平原让你走过去。
她说,不可能。
我说,如果能行呢?
她说,你就过来。
我说,你准备好了吗?
她说,我准备好了。
我把手伸进怀里,绕过我的手枪,掏出我的烟。那是我们的平原,上面的她,十一二岁,笑着,没穿袜子,看着半空。烟盒在水上漂着,上面那层塑料在阳光底下泛着光芒,北方午后的微风吹着她,像岸边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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